郑州电线厂：处境尴尬的一集体企业改制困局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没有强有力的监管，没有具体的政策法规作为指导，郑州电线厂的改制困境，昭示了诸多集体企业的尴尬生存。 摸着石头过河，无法回避企业产权制度的深层次改革和利益主体之间的权益平衡。但是我们发现，集体企业在改制过程中，这两个方面恰恰出现许多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没有强有力的监管，没有具体的政策法规作为指导，郑州电线厂的改制困境，昭示了诸多集体企业的尴尬生存。

　　摸着石头过河，无法回避企业产权制度的深层次改革和利益主体之间的权益平衡。但是我们发现，集体企业在改制过程中，这两个方面恰恰出现许多问题。

　　偏居于陇海路火车站附近的一个角落里，郑州电线厂终于改换了门庭——昔日的电线产品生产车间，今日的洗浴中心。

　　职工老李站在门口直摇头，一个曾拥有140多名职工、创造出省内知名电线品牌的企业，沦落到了卖的卖、转的转的地步。

　　职工老鲍则接受了这样的现实：既然企业已经1年多没有开展生产，而自己又要吃饭，那么，被洗浴中心接纳并成为其看大门的工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作为一家由郑州市管城区主管的集体企业，郑州电线厂目前正在“艰难改制”。按照现任厂长李顺昌的理解，妥善安置职工和促进企业存续发展，是郑州电线厂不得不面临的难题。

　　但是很显然，一方面是赞同，一方面却是对改制过程的强烈质疑，有些职工说，企业的一些资产被隐瞒了。看得出，缺乏政策层面的具体指导和来自“第三方”的强力监管，许多事情变得扑朔迷离。

　　“关于各方的利益冲突，你可以在这里看得很清楚。像我们这样的小企业，下一步究竟如何发展，如何走出困境，似乎被外界甚至被我们的一部分职工遗忘了。”郑州电线厂一位退休干部不无感伤地对记者说。

　　他说的是实情。

　　8月17日，一份由郑州电线厂多名职工签名的《情况反映》递交到了郑州市管城区有关主管部门。

　　“现任法人李顺昌，从2003年5月上任至今，没有组织过一天生产，致使大批职工下岗，全厂职工一年多的统筹也没交”；“在企业改制中资产评估严重缩水，明目张胆做假账，隐瞒大量资产坑害职工，妄图借改制之机把企业窃为己有”；“在改制中和改制后，法人既不同职工代表商量，也不同股东商量，自作主张大肆贱卖厂内设备，有些是以1.6~1.8元/公斤的废品价格卖掉，使企业大伤元气。究竟卖了多少钱，只有厂长和劳资科长知道”。

　　“他们集中反映了7个问题，我们区里正在调查、落实。”郑州市管城区经贸委一位姓马的办公室主任告诉记者，“集体企业的改制比较复杂，我们以稳定为先。”

　　相对于此，处于事件旋涡中心的李顺昌则大喊冤枉：“我这是阳光操作！集体企业改制目前是摸着石头过河，我当厂长以来，感觉压力特别大。不是我，而是有一部分人把厂子搞得很乱。”
　　李为郑州电线厂的老职工，七八年前离职外出办公司。2000年前后，原任领导班子提出改制，他返回厂中，并于去年5月成为厂长。他的当选，有一部分人认为他“使了许多小动作，与领导走得近”，而另外一些职工则说：“这是我们自己选出来的，经过了职工代表大会，有区里的领导在场监督。”

　　上任之后，李开始对郑州电线厂进行整合和整顿。一个客观事实是，任职1年多以来，李确实未使电线厂启动生产，他的理由是，“企业没钱，整天官司不断，第一要务是顾上职工吃饭”。

　　7月上旬的一天，记者赴郑州电线厂采访，正赶上该厂往一辆卡车上装一些机器设备，一问，说是要卖掉。对此，有职工说其中不乏一些好设备，“只当作废铁卖了”，而另外一些的目击者则称，它们多是淘汰掉的旧设备，“没人要，有的已经锈成了疙瘩”，而能用的都拉到了远在郑州市南三环租来的厂房里，“将来还要重新启动生产”。

　　把房子腾出来以供外来的洗浴中心租赁，这是李顺昌上任以来作出的一项决策。今年4月2日，厂里召开职工代表大会，形成的决议认为，郑州电线厂“靠企业自身的力量已经无法恢复生产”，为解决全厂职工的生活问题，“只有把目前的厂区租赁出去，年租赁费45万元，并解决了20 名左右职工的工作问题”。

　　部分职工持有异议的，主要在于租金：“厂房厂区全部租赁出去，初谈租金60万元/年，后又变为45万元/ 年，并且一签15年，15年租金不变，这里面肯定有文章。”对此，洗浴中心的张经理反驳：“说句公道话，关于租赁，啥叫合理，啥叫不合理，难道职工在那儿没活儿等死，没饭吃，就合理了”

　　“我是硬着头皮干。许多企业改制是为了甩包袱，但我却是在背包袱。”李顺昌说。4月12日，郑州电线厂贴出公告，系统提出电线厂的改制思路：必须先解决职工的吃饭问题，下一步才能考虑发展问题，而企业要想发展必须走出去，寻求合作伙伴。

　　公示期为3天。有人说李迟迟推出此项改制思路，实际上是“无能的表现”。“他在外面做生意做得好好的，为啥返过头来染指这个‘烂摊子’，他的目的是什么他真能把企业搞好吗”一个职工对记者说。

　　像一个多病的老人一样，郑州电线厂步履蹒跚。知情者告诉记者，由于长期停产，且待遇低，许多职工早就在外面有了活儿，“企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让大家伤心”。
　　郑州电线厂的前身系郑州市第二木器厂，始建于1958年，1968年改为郑州市电线厂，原隶属于郑州市重工局，2002年划归管城区经贸委，企业的性质为集体企业。“当时按照属地管理的划分方法，把郑州电线厂划给了下级单位，不过，当时就已经问题重重了。”郑州市管城区经贸委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

　　据郑州电线厂部分员工的说法，该企业在发展的高峰期，“拥有资产1400万元，每年向国家上缴利税60万元”；企业的注册商标为“银鸽”牌，系列电缆电线产品至今仍在郑州市乃至河南省部分地区畅销不衰。

　　然而，到了2003年4月，在原来的法人代表靳某离任后，郑州电线厂委托郑州市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对企业的资产、负债进行了专项审计，“从中开始发现问题”。有关数据表明，截至2003年4月15日，“核实企业资产总额为398.033712万元；负债总额为700.517539万元，审计核实后净资产为-302.483827万元（已扣除待处理财产损失151.081588万元）”。到了去年年底，郑州电线厂为了给企业转制“提供价值依据”，又委托另外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对企业的资产和负债进行评估，结果表明，该企业经评估后的总资产和净资产分别为980.86万元和210.25万元，负债总额为 770.6万元。前后“差异”一目了然，却说明电线厂已今非昔比。

　　“会计基础工作薄弱，财务管理混乱”，这是郑州电线厂审计报告得出的一个审计结论。该报告指出，在审计期内，企业“在财务账之外违规设置了多套账外账，将大量资金隐匿账外，‘小金库’截流收入的状况严重”。

　　对此，以郑州电线厂原任厂长为首的部分职工的解释为：“评估全厂资产980万元，我们认为缩水严重，如车间大楼5层2000多平方米，只评估了50万元。全厂所有设备及所有实验仪器，只评估了30万元”。

　　诸多纷争，闹得沸反盈天。可以看出，对一些具体评估和审计数字的异议，成为双方矛盾的生发点。根据有关法规，对一个国有或集体企业的审计和评估应由政府主管部门委托独立的市场机构来进行，但是在这儿，政府发挥的作用却很小，甚至很少看到其踪影。记者了解到，按照评估报告，截至2003年4月15日，郑州电线厂的负债总额为770多万元，但到了2004年4月30日，在全厂职工改制大会上，厂领导则宣布企业的负债总额已降到了550万元。李顺昌向记者解释，这是后来又发现并核销了一笔账的缘故，但一些职工却由此怀疑：厂里的领导是不是瞒报了200多万元甚至更多的资产
　　“几乎是随心所欲。谁来约束企业的行为”郑州电线厂一位退休职工对记者说，“不管哪个领导在位，对企业的控制都绝对达到了其他人难以干涉的地步。一言堂，司空见惯；小帮派，长期掌控企业重要职位。像我们这样的集体企业，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平时绝对是一个小小的独立王国，只有‘出事’了，企业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才会有政府主管部门出头来管职工的安置与稳定。抓大放小，看来大多只抓国有企业那个‘大’，很少去抓集体企业这个‘携啊１

　　他的话，看来是点中了社会肌体的某个痛处。记者了解到，目前，郑州市管城区有关部门已开始重视郑州电线厂暴露出的各种问题。